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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三章 上清玄宸
“好大口气啊小折月!”
“你那个皇帝哥哥,都未见得敢这么说话。”
“后宫佳丽三千,全然如他子女不成器。麾下带甲千万,不知何人及我。”
“倒是你这离家的小雀儿,以众凌寡,也全然当做自己本事吗?”
此方世界之中,尽是罗刹明月净的啧声: “倘若你我单独放对,十招之内必折此刀!”
她的声音也仿佛有许多色彩,一直在流动。
只言片语,却忽喜忽悲,百般情绪涌动。
而无论哪种情绪,哪种声音,都叫人血脉张!
不停地用南明离火净化自己的中山渭孙,忽然想到,面对这样红尘极欲的对手,炼杀了《苦海永沦欲魔功》、镇压至情极欲之魔的姜真君,恐怕最为适合。
莫非这就是早先罗刹明月净避退镇河真君的理由?
接着他便看见,这【冷月裁秋】的寒锋之上,忽然色彩斑驳,仿佛岁侵雾蚀,生出许多铁锈!
这种锈蚀的颜色,令中山渭孙感觉自己的道躯也都坑坑洼洼,很快就要腐朽崩坏,不由得立即避过视线———
曹玉衔说得对,这的确不是他有资格插手的战斗,就连敲边鼓也做不到,旁观都危险。
当然并不妨碍他破口大骂,敬表忠心: “我家天子不靠妻儿,从来横刀开风雨。杀魔君战超脱,都身为国先。岂你这俗粉能知!”
这话一插进去,顿时眼前彩光恍惚,他又赶紧闭上。
反倒是折月长公主,并不着急维护她的皇兄。只是并指一抹狭刀,顷又寒锋如雪,洒落霜华: “罗刹明月净你技穷如此吗?”
她提刀奔行在如岩浆般流动的色彩河流,长披猎猎也带锋,割破它所飘荡的空间。
“区区三分香气楼,花柳之地,皮肉之辈,敢谋军庭,奢以大荆为阶!今日当斩你,血祭此刀,为我加勋!”
黑色是她的披风,白色是她的刀芒,色彩河流中飞出或龙或虎的道则显化,都被她冷酷地掠过,消解于此世。
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战场世界里,她走的是唯独一条直线,却已经急速地靠近!
罗刹明月净只显化为一个色彩聚成的人形,却极显妖娆,描尽了世间色相。
她摆脱曹玉衔的武意锁定,逼退中山燕文的杀神矛锋,同如影随形的宋淮对轰道则,却又闻声而笑: “这就不锁我了?”
浓墨重彩之中,显现一尊披甲的人形。
虽则笔触有些夸张,也能看出宫希晏的样子。
便以此色彩拼凑的宫希晏,正面迎向唐问雪,口中怪笑: “小折月,你并无摘花的耐心啊!如此不懂风花,无甚情趣,怎么守得住自己的男人?”
“世上没有一个人属于我,我也不属于任何人。人间的风景,我开心就看看,不开心就走开。什么叫??‘自己的男人’?”
唐问雪一脚踩住此形的面门,轻松将之踩碎,人也随着溅射的色点消失。
又有一道寒锋,剖开罗刹明月净面前的彩色飘带,唐问雪一刀杀将出来: “枉你修行至此,一生都为取悦他人,藤蔓无骨,身若飘蓬,娱人以色,何其可悲————抓到你了!”
“不不不————”罗刹明月净抬手一抹,大片的色块像糕糊一样涂在了身前的空间,竟然涂满了唐问雪的视野,令她所见所感,颠倒混淆,都是彩色。
唐问雪将冷月裁秋轻轻一拧,寒芒照出,便重新分以黑白。但罗刹明月净彩色的人形,又已经变得遥远了。
“今日我在超脱门前,而你还在纠缠男女情爱,自是我道高于你!”“你能贱以皮肉。我自然要回你一声黄脸婆。世上闲言碎语,本就没什么不同。大家都有话说,无非谁的刀快,谁的拳重————”罗刹明月净云淡风轻地笑: “若无这么些人在……看姐姐怎么扇你!”
“小折月,你可知————”
这话到一半顿止,她又怒叱: “宋淮你在发什么疯病!你徒弟陈算不是我杀的!忍耗道本,不恤老躯,今欲死耶?!”
宋淮大踏步追来,以拳对掌,激发电光万道,使环绕他们身周的色彩都在闪烁!
“要想我放过你,可以!向我证明他不是你杀的!告诉我杀他的是谁!”
当今蓬莱掌教尘杀天下,雷法举世无匹。作为东天师的宋淮,驭雷也是老本行。此刻紧逐罗刹明月净,一条条雷蛇缠身,将不断靠近的色彩不断粉碎。
他的拳头如彗星天坠,每每料敌于前,不断绞杀罗刹明月净的腾挪空间: “交不出人来,就受死!”
刺~刺啦!
电光瞬闪,倏而膨胀。
但见一道道雷光天柱,在彩色的世界里轰隆而起。
激烈得仿佛自我搏杀的电光中,跳跃出一颗颗元黄色的星子……
上清之气“元黄”也,玉清之气“始青”也,太清之气“玄白”也。
这是属于宋淮的道质,其名【上清玄宸】!
执上清之气,居群星之主宫。是一条有别于前人的道路。
此时这些道质好似玉珠飞溅,脆鸣有声,被他不计损耗地推出,高悬于上,好似群星漫天。
就此定风火,恒日月。宣告一种不可更改的秩序,将唐问雪所铺开的这个战场世界,短暂地固化为近乎永恒的定态。这是要彻底锁死罗刹明月净,抹掉她所有的逃脱可能。
而且他作为星占宗师,今以道质为悬星,是要强算罗刹明月净。把决胜万里的厮杀,付诸方寸一一这已经是手段尽出,必分生死的局面!
东天师一向都是道门高修的姿态,从来都刚柔并济,绵里藏针。极少有这般拳拳到肉,骨骼击雷,生死不惧的刚猛架势。
可见陈算之死,真是掀翻他的逆鳞。
中山渭孙心有戚戚。
东天师一手养大了陈算,将之培养成才。陈算当初入狱,他就帮其锁定大景总宪之职。陈算自己弄丢了这个位置,他虽然不满,也捏着鼻子去度厄峰帮徒弟救人,也的确让楚国同意抬手————虽然最终并没有救下来。
陈算出狱之后,他又将其托举为“太乙真人”。
为了陈算,中央大殿里发过狠,蓬莱岛上耍过蛮,天京城里公然阴阳驱使陈算破坏太虚规则的帝党……
对这个亲传弟子的培养,可谓尽心尽力。
中山渭孙自问,就算是自己的亲爷爷对自己,也不过如此了——东天师还不打孩子。
据说陈算小时候仗着自己聪明,也不是很听话,调皮捣蛋得很,经常捉弄师兄弟。东天师也不像中山燕文那样舞刀弄枪,只是教他下棋,慢慢磨他的性子。
今陈算惨死,他如何能够不怒?
握在手中的发簪碎屑,几乎嵌进肉里,中山渭孙在心中喃喃: “陈算,你看到了吗,这个世界会因为你发生什么样的变化。在乎你的人,能够为你做到什么地步。”
就在这个时候,他的额头砰砰而响,像是有人??在敲门。
几位绝巅的战场,并不存在于现实意义的世界里。若真在盛国放开了打,殊死而战,联手屠圣,架打完了,盛国也就差不多了…
又或即便盛国痛下血本,开启护国大阵硬抗,忍以国土为战场。也难以阻止罗刹明月净的逃脱,更容易被人干涉。但这场围攻屠圣之战,不可能得到罗刹明月净的配合,去天外找个地方再打。
这场战斗的爆发,是中山渭孙将边嫱的元神拖进了他的【典狱】,罗刹明月净色侵血月,直接杀进了他的神通里。
自无生有的宋淮出手分割阴阳,逼出罗刹明月净的真身;从天而降的中山燕文定住时空、倒转天地;借月而形的唐问雪直接开拓了一个小世界,制造了用于屠圣的战场,亦是困锁罗刹明月净的囚笼。
而这片战场的入口,就落在惜月园里,维系于中山渭孙的那一点神通之光中。
所谓悬须弥于芥子,便是此般。
若有人俯瞰此刻的惜月园,其实也只能看到中山渭孙和边嫱那尊被禁锢的极乐元神。
按理说盛国巽王都执旗旁待,惜月园这时已被划为禁区,怎么还有叨扰?
中山渭孙猛地恍过神来。
便看到一张凑近的大脸。鹰眼高鼻,表情热切。精心修剪过的短须,非常的服帖有细节,使得他还有那么一点“雅”。
长得也还像个人,出门还知道捯饬自己??这也不干人事啊!
这边屠圣呢!您干嘛来了?
那“敲门”之声,正是钟离炎在敲他的额头。
“咳!那个……”
钟离大爷气喘吁吁,额头还逼出几滴浊汗,以显示自己是多么的心忧兄弟,多么心急如焚————虽然斗昭一刀天罚,就带他杀来,全程连个脚都没抬。
他喘足了气,脸上挤出一抹关怀,真诚地看着中山渭孙那充满疑惑的眼睛: “兄弟,你这突然联系不上,我怕你出事,特地追来看看你。”
以他的觉知,当然落地就发现了边嫱的状态,一时也有些惊讶,没想到赵铁柱这么狠,这么恨。他抬手指了指悬在空中的极乐元神,很照顾中山渭孙心情的、小心地道: “虽然她可能做得不太对,但也罪不至死啊。你俩毕竟连婚约都没有,目前来说都还是自由的。咱们是不是……从长计议?”
这点儿关心倒是并不假。
虽然他一开始只是想追上来看个热闹,但也最多就是看看呼延敬玄怎么被痛骂,中山渭孙又怎么被暴打,并不真想看着这家伙弄出人命来。
公然强杀牧国使节,影响太大了……
很可能葬送中山渭孙的前途!
虽然鹰扬府就是中山家的,中山渭孙的地位无比稳固。但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一败再败,中山燕文毕竟绝巅万寿,这个孙子实在扶不起来,再等一等孙子的孙子,也不是不行。
他跟赵铁柱才认识,对中山渭孙的印象,还停留在上次度厄峰,这小子不管不顾非要救龙伯机,救人也没个方略。欺骗了姜望,惹怒了黄舍利,赔掉了中山燕文的超脱可能性??总之是个傻的。
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,像是读过书,脑子一热就完全不计后果。为了一点男女之事,小怨小情,直接在盛国强杀牧国的使节,这是中山渭孙干得出来的事情。
钟离炎虽不至于对口头兄弟有多深的感情,亲眼看到对方跳火坑,还是愿意伸手拉一把。
中山渭孙听得一脸懵。
什么婚约不婚约的。
老子是来杀人的!
给你配冥婚啊?
但还未等他开口,便忽然身形一震,连连退步,属于他的神通之光,似萤火一般熄灭了。
一股恐怖到完全无法被他压服的气息,如洪流一般,从一点芥子爆发出来,向四面八方奔流。
下一刻,东天师宋淮口吐鲜血,倒飞而出!遍身的雷蛇都被震散,化作电光,在空中滋滋而响。时空巨震,发出弓弦绷断的响,如此杀机凛冽的一声,像是一曲破阵之乐的结音。折月公主用一个小世界布置的绝巅战场……被轰破了!!
大片大片的色彩,从时空的裂隙漏出来,如岩浆流动在地缝,浸染了天空。
罗刹明月净要跑!
中山渭孙心知不妙,头皮发麻,本能高喊:“黄舍利!”
为了能够成功围杀罗刹明月净,让天下人看看谋荆的下场,屠圣而绝永患。荆国出动的真君,不止是三尊。
荆国人崇尚武力对话,不习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————他们并没有指望身居高位的宋淮还有拼命的决心,更不指望盛国的李元赦能有多懂事。
这些战力可用,但并不寄托胜负。
所以,还有后手!
以中山渭孙和黄舍利从小就认识的交情,他当然也不会在这等通天的行动里,不跟黄舍利通气。再怎么事以密成,黄舍利也是军庭帝国绝对的核心人物。
已然绝巅的她,甚至就是那张未翻的牌。是为了让这次行动,有更多容错可能而存在。
中山渭孙落地盛国的时候,她就借口谈生意,只留个法相在观河台,真身坐于万花宫,对镜而观,随时准备出手。
她的反应当然比中山渭孙快,在中山渭孙开口之前,就已经从一缕拂过垂柳的微风中化出,张手遥按此处,欲开【逆旅】,要将罗刹明月净推回尚未逃脱的那一刻。
但忽然色彩浓烈!
那一领标志性的黄披,于此刻染成了炫彩。色彩斑斓的似一卷彩帘,将黄舍利卷进了无穷色彩堆叠的画作里——
飘展在空中,犹能在那浓烈的色彩里,看到黄舍利那矫健如猎豹的身形,正充满张力地飞跃。
虽然这人物画像太鲜活,灵光透色而出,很明显马上就要突破这张画。可毕竟也给罗刹明月净创造了时间。
那色彩描绘的人形,已经踏出色彩的河流,真个在盛国的天空显现。
蓦然一支阴森的旗幡卷来,万里浓云竟遮天。
一只色彩凝聚的大手,像一座五指之山,猛然扇了过去!
“折月宋淮都留不住我,你李元赦行吗?!仔细掂量!今时若敢拦我,来日必覆此国!滚开!”
不知这话起了几分作用。
只听轰隆一声巨响,便见云开天光透。
李元赦连人带幡被击退。
浓烈的色彩透云而远。
中山渭孙充满挫败感地看着这一切,却见武夫气血如狼烟而起,钟离炎举南岳而高飞——
更有快过此君者,那照透浓云的天光中,闪耀一抹灿金色!
中山渭孙的耳识都刺痛,听到了罗刹明月净的一声闷哼——
“我与楚国恩怨已讫!斗昭你不要不知好歹!”
像是有一缕刀芒,削掉了中山渭孙的耳朵。
在痛楚的近乎木然的感受中,他听到了那深刻的张狂桀骜的声音,像是用刀尖在他耳朵上留下的刻字,令他此生不能忘怀————
“既然恩怨已讫,就别再跟我说好歹————死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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