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53章 原罪


“呜呜……哇哇哇……”

正在消失的神胎，重重坠地之后，陈雨冉和宁炎也从他的眼眶里分离了出来。

那颗硕大的脑袋，此刻艰难地抬起头，已经溃烂的眼眶里更是汩汩流出血泪。

他本能的摇晃着脑袋，那酷似宁丰的五官，竟是露出了一抹悲伤和焦急之色，仿佛……正在寻找什么似的。

“吵死了！”蓬头垢面的陈雨冉，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后，歇斯底里地怒吼道：“不中用的东西，闭嘴！”

她狠狠踹在了神胎的脑袋上，却被那血肉反弹摔倒。

这让陈雨冉更加疯癫，双手重重在地面砸开道道鲜血：“啊啊啊啊啊！闭嘴啊！”

宁炎也是状若疯魔地露出癫狂的笑容：“没关系，这只是实验失败了而已！失败了，就意味着这个东西是不完美的！只要我们再做出更完美的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却见宁丰快步上前，挥起拳头重重砸在了宁炎的脸上。

宁炎闷哼一声，吐出一口断裂的牙齿，如同死狗般翻滚了几圈，瘫倒在一旁。

“你们一直将我、将神胎当成是你们成为‘神性’的工具。”宁丰非常激动，带着痛苦和愁苦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压而出：“但是难道你们没发现，神胎……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吗？”

顺着宁丰指引的方向，杨诚等人这才注意到，神胎的动作和婴儿本能寻找父母的动作几乎一致。

还有那焦急、难过的表情。

“他……他诞生了自己的意志！”杨诚倒吸了一口凉气：“可是在诡镜世界里……”

“因为意志太弱了。”王正德眯着眼：“所以在陈雨冉和宁炎的控制下，他的意志几乎被挤压的不存在了。”

“宁丰他……”韩成担忧地看着宁丰。

此时，俗民同盟的同伴们都沉默了下来。

他们都能明白，宁丰为何会突然如此激动和悲伤。

从前的神胎，或许只是一个会蠕动的肉块。

可当神胎有了意识的刹那，那种由宁丰的基因提取出来的“生命的链接”，自然让宁丰有了某种触动和共鸣。

或者不难推测，当神胎有了自己的意志，并逐渐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引导时，是否也意味着，他将是第二个宁丰。

朱洪钰忍不住看向伊拉：“阿姨，宁丰大哥这是怎么了？他为什么会突然那么难受？”

伊拉轻轻抚摸着朱洪钰的脑袋，小声道：“小钰，不要问。”

其他人也是默默站在那里，注视着宁丰，注视着神胎。

“意志？”陈雨冉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张流着血泪的脸。

众人本以为，她或多或少会有些后悔。

可下一秒，她的眼神陡然狰狞怨毒了起来：“原来如此！难怪我们和神胎融合之后，身体崩坏的速度比预想中要快！这个东西竟然有了自己的人格！”

似乎是听懂了陈雨冉的话，神胎的身体微微一僵。

他本在急切寻找陈雨冉、宁炎的脑袋，就这样默默低了下去，埋在溃烂的双手间，隐隐抽泣着。

“宁炎！别瘫着了！”陈雨冉擦掉脸上的血污，两眼放光：“既然知道问题，我们就可以继续改造，我们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一个响亮的耳光，让方丈街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
陈雨冉摸着红肿的脸颊，不敢置信地看向宁丰：“你……你敢打我！”

“啪！”

宁丰眼中满是蔑视，抬手就是第二个耳光：“我待会儿再收拾你们！”

说完，他快步走到了神胎面前。

此刻，神胎的身体已经消散了大半。

当宁丰靠近时，神胎本能的想要往后躲避，宁丰却先一步将手轻轻贴在了他的脑袋上。

这一瞬，死生契阔的力量，还有那种同属一个基因和血脉的链接，让神胎在惊恐里多了一丝迷茫。

“你……你是谁？为何……和有着和我一样的气息……”宁丰的脑海里，多了一个清脆稚嫩的女孩的声音。

这道询问，也顺着死生契阔，在所有人脑海中轰响。

“我……叫宁丰。”宁丰的眼神里溢出一丝怜惜。

他一只手维持着贴在神胎脑门上的动作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神胎。

“唔……”神胎似乎很享受这种抚摸，声音也欢快了一丝：“宁丰……你，你为什么和我很像？”

“嗯。”宁丰勾起一丝浅笑，只是回应的声音多少有些苦涩：“我和你，是来自于同样的血脉。只是，我比你出生的要早。”

“出生的……要早吗？”神胎喃喃着，声音忽然欢快起来：“那你是我哥哥吗？除了爸爸妈妈，我还有哥哥吗？”

宁丰张了张口，眼眶逐渐泛红。

爸爸？

妈妈？

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陈雨冉和宁炎，又气又恨。

竟就是这样的两个人，让自己惦念了这么多年，真是可笑又可悲。

而这样的可悲，竟然又……

“是，我是你的哥哥。”宁丰努力维持着笑容，酸涩中透着一丝哽咽：“你是我的妹妹。爸爸妈妈……他们早就去了妹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。刚才和你相处的是坏人，是冒充了爸爸妈妈的骗子。”

“是吗？”神胎的语气反倒是欢快了一些：“我就知道呢。因为我记得，爸爸妈妈会对我说‘乖乖睡吧’之类的话，他们对我也很温柔。可是……可是刚才都好疼……”

这番话，让众人都沉默了下来。

神胎自然该死，因为她存在的本身，就是一个庞大的诅咒、怨恨的集合体。

换句话说，她活着，就是原罪。

可正是这样的原罪，也让一直意志虚弱且被陈雨冉、宁炎控制的神胎，成为了最无辜的人。

宁丰抿了抿嘴唇：“对不起。但……哥哥没有办法。之前，哥哥不知道你的存在。而且，哥哥也没有办法剔除掉你体内的怨气，因为你是怨气本身。”

“嗯嗯。”神胎的回应没有丝毫的怨恨，反倒是蠕动着脑袋，想要和宁丰贴的更近。

那张原本有些惊悚的脸上，竟隐隐多了一丝笑意：“哥哥，其实……我之前都好疼。我一直都能听到很多声音，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，但他们的眼神都好害怕。”

“刚才的灯光照耀后，虽然身上痛。可是……可是我终于听不到那些声音了，我不害怕了。”

“嗯，那就好。”宁丰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明白是正法灯超度了神胎体内的怨气。

失去了怨气这种“诅咒根源”，神胎自然就要消失。

此时，这庞大的身体已经只剩下了手臂和头部。

“哥哥，我好像有点困了。”神胎喃喃道：“可是，我不想睡，我怕……醒来之后就见不到哥哥了。但是，我也想去找真正的爸爸妈妈，我好想他们。”

宁丰抿着嘴咬着牙，不让自己发出声来。

亦或者，喉间的酸涩，让他现在也无法出声。

爸爸？

妈妈？

且不说，神胎刚出生时，陈雨冉和宁炎是否会对一个自己制造的实验体，给予哪怕是虚假的亲情。

宁丰甚至认为，神胎记忆当中的对爸爸妈妈的依恋和画面，或许……只是基因当中那些属于两人亲生儿子的情感，所制造出的幻觉。

“乖，好好睡吧。”宁丰轻轻叹了口气：“妹妹睡着后，会去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哦。在那里，你会幸福的。”

“幸福？”神胎似乎不能理解这个词：“就是……哥哥和我，都会很开心吗？”

宁丰点了点头。

神胎终于笑了。

这一刻，她的笑声没有了之前的诡异可怖，反倒是如同寻常婴儿一般。

忽然，她抬起手将宁丰搂在怀里。

在众人都有些担心的时候，众人的脑海里也回荡起她最后一句话：“还能找到哥哥，真好！但好像有种声音告诉我，我对哥哥……也很重要。哥哥，希望我醒来的时候，能再见到你。”

说话间，神胎的身体转化成了红色的萤火。

但这些萤火，却并未彻底在空中消散殆尽，反而是将宁丰的身体包裹了起来。

霎时间，宁丰只觉得有种温暖的感觉挤入毛孔，那种温暖让他甚至有些恍惚。

隐约间，一个婴儿般的身影嘻嘻一笑，轻轻贴在了宁丰胸口：“哥哥，再见。”

察觉到诅咒仿佛有着某种即将质变的感觉，宁丰似乎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。

他不知道神胎是清楚自己和他的身份，还是本能驱使着神胎这么做。

“妹妹，我们会再见的。”宁丰的泪光在萤火里蒸发，对着那若隐若现正在升空的婴儿身影，露出了道别的笑容。

与此同时，旁观着这一切的陈雨冉、宁炎，在发懵了片刻后，扭曲的表情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肤撕裂。

“融合！不对，数据上的融合不是这样的！”陈雨冉嘶吼到喉中咳血：“不可能的！没有了我和宁炎，你们两个神胎为何能完美融合！为什么最后的主导权还是你零号神胎！”

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，似乎想要打破宁丰的融合，发了疯地朝着对方扑了过去。

“滚开！”杨诚闪身到陈雨冉面前，一记重拳捶在陈雨冉的小腹上。

陈雨冉的身体顷刻间倒飞了出去，重重撞在了宁炎的身上。

“你这个狗崽子！”两人无能狂怒着。

杨诚一步步走到两人面前，表情阴厉的吓人：“你们再多说一句话，我割了你们的舌头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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