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一章 妒意


翌日五月廿六，皇子选妃设在紫宸殿，陛下已多年未大选，后宫妃嫔数量有减无增，王侯公卿皆知送女儿进宫承恩无望，遂将算盘打到皇子选妃上来。

往年皇子选妃，都是皇后一手主持操办，皇后卧病在床不便见人，这个担子便落到了淑妃头上。

选妃前，淑妃来找皇后，路上碰到了荣和长公主。

侄儿选妃，长公主这个姑母理应到场把关，但她这个时候出现在未央宫，就不由淑妃多想了。

未央宫，淑妃行了礼坐下，与皇后商议选妃一事。

然后说着说着语气就不对了。

言下挑衅之意太过明显，荣和长公主正欲训斥，淑妃垂眸抚过腕上的玉镯，似笑非笑，“也是，三皇子并非皇后亲生，皇后不那么上心，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，前些日子本宫听说陛下欲将惜云嫁去西夜，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回来，到底是皇后亲生，中间又分别了这么多年，届时惜云公主出嫁，皇后不去送送？”

荣和长公主算是看出来了，商议选妃只是一个幌子，淑妃今日就是专门来找茬的。

先前淑妃宫里的宫女被景惜云杖毙，太后及时赶到，她没讨着好，现在肚子里还憋着一股火呢。

淑妃像是没瞧见长公主眼底的警告，抿了口茶，继续说道：“要我说啊，得亏皇后您当年那一胎生的是女儿，这要是个皇子……”

说到这，她顿了顿，“咱们这位惜云公主要是个男子，高低是个游手好闲，寻欢作乐的酒肉纨绔，陛下不知要操多少心。”

话里话外都在嘲讽皇后膝下无子，唯一一个女儿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。

皇后脸上始终不见一丝怒容，神情安闲道：“先前本宫听阿鸾说，清凉殿那位快生了，说起来淑妃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，怎的说话还是这般不稳重？”

淑妃瞬间笑意僵在脸上。

景瑞和谢鸣凤那些丑事，一直是她心里的一块大疙瘩，被人当面拿来打趣，无异于往她伤口上撒盐。

“皇后说笑了，”淑妃几乎是咬牙挤出这几个字，面上仍春风和煦,“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，皇子们都得称您一声母后，本宫的儿媳，不也是您的儿媳？”

皇后笑笑，“淑妃知道就好。”

一拳仿佛打在拳头上，淑妃攥了攥帕子，觉得没劲儿透了。

这些年她最恨的就是皇后这副淡然从容的模样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哪怕她坐着什么都不争，陛下一颗心都始终在她那儿——

身世样貌不如她就算了，儿子是收养来的，唯一的女儿也是个闯祸精，饶是这样，她这个后位还是坐的稳稳当当，就连太后和长公主都站在她这边，她徐有容凭什么？

荣和长公主将淑妃的妒意看在眼里，暗自摇头叹气。

后宫除了皇后，几个高位妃嫔中，当属淑妃地位最高，偏偏她还不知足，时不时上门给皇后找不痛快，殊不知帝王能给她所有想要的，唯独给不了她这后位。

哪怕将来是四皇子继位，与帝王同棺而葬的，也不会是她。

荣和长公主看着淑妃，不禁想起当年的郑氏。

帝王之爱没什么好的，郑氏爱惨了帝王，最后还是逃不过满门覆灭，一卷草席裹身的命运。

长公主脸上的悲悯不加掩饰，淑妃铁青着脸，到底忍住了，“时辰不早了，臣妾该去紫宸殿了。”

“臣妾告退！”

说罢，扔下一句话，愤然离去。

从未央宫出来，贴身宫女跟上前说道：“连御医都说皇后娘娘熬不过这两年了，娘娘何必来未央宫讨这晦气。”

淑妃抬头按了按眉心，叹道：“十几年都忍了，是本宫冲动了。”

宫女低头不语。

也不怪今日淑妃耐不住性子，自淑妃进宫，表面盛宠不衰，内里心酸只有她自己清楚，进宫十多年，满打满算她只被宠幸了三个月。

帝王倒是常来淑德殿——

昨儿陛下也来了。

与她提了一嘴今日选妃的事儿，便像往常一样宿在了偏殿。

宫女知道自家娘娘在气什么，低声说道：“说到底皇后也是个可怜人，三皇子并非亲生，惜云公主也与她不亲，临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。”

“哼，本宫就是看不惯她那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清高样。”

淑妃没好气道：“偏偏太后还可怜她丢了女儿，叫本宫凡事不要与她计较——”

“她倒是落得一身轻，后宫一有什么乱子，就是本宫治理不当，本宫德不配位，她占着后位怎么不说？什么好处都让她捞了，还指望着本宫给她好脸色？”

宫女呐呐无言，不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，小声提醒她这是在外面。

淑妃忙噤了声，将满腹牢骚憋了回去。

待会儿陛下会来紫宸殿，她得注意好形象。

宫女近前两步，“等咱们殿下坐上那个位置，娘娘就熬出头了。”

淑妃不以为然，随口说道：“陛下若当真看重瑞儿，瑞儿怎会憋屈到娶一个乡下丫头？敬国公府不过一个空壳，对瑞儿没有半分助力。”

不知想到什么，她垂眸摸了下腕上的玉镯，“那日惜云来向本宫赔罪，谢家那姑娘住在未央宫，听说连芳茗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，本宫还以为皇后这样淡泊寡淡的性子，真没有什么能入她的眼了。”

宫女笑道：“许是谢大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。”

“过人之处？”淑妃冷哼，“小小年纪就学会谄媚讨好，巴结人那一套，怪不得瑞儿看不上她。”

触及淑妃冰冷的目光，宫女一个激灵僵直了背脊，忙道：“日后谢大姑娘入了四皇子府，还不是任由娘娘搓圆捏扁？届时她自会知晓，娘娘才是这后宫真正能做主的。”

淑妃从未将谢鸾放在眼里。

早在当初谢鸾住进未央宫，对皇后百般讨好，她就看出这丫头是个拎不清的。

这边淑妃离开后，荣和长公主好劝歹劝，总算劝动了皇后去紫宸殿看看。

芳茗喜不自禁，忙招呼人上前伺候皇后更衣，皇后无奈叹了口气由着她们折腾，对着镜子突然说道：“今日过后，让阿鸾回来吧。”

荣和长公主喝着茶，指间一顿，若有所思点头。

那日太后因景惜云之故，叫谢鸾这些天不必往宫里跑，去敬国公府传话的却是芳茗，谢鸾并不知道这是太后的意思。

皇后担心谢鸾多想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接她回来，也好商量宅子的事。

荣和长公主只说宅子的事包在她身上，到底没在皇后面前提收谢鸾为义女的事儿。

今日她原想提谢鸾的身世，顾及皇后的身子禁不起大喜大悲，且当中还有许多疑感之处，只待一切查明之后，再与皇后说也不迟。

这厢皇后梳妆好，与长公主坐上轿辇前往紫宸殿，内侍回来通禀。

“娘娘，紫宸殿那边，好像出了点岔子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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